浮世谣 第11(2 / 2)
“这这就是你思考的人生?”他淡淡道,“人生是用来潇洒过活的,不是用来找过去的。”
“潇洒过活,摒弃昨天?”我轻声道,“所以穆向才可以把曲婧儿给忘了?”
“初九。”
“啊?”我转过头去,很不适应他忽然变得这么温柔。
他低着头摆弄那几根草叶,纤长的睫毛留下两道小影,几缕黑发如绸缎,滑过耳畔,柔软的垂在胸前。
“如果你是曲婧儿,你临死前是希望穆向才念你一辈子,每日肝肠寸断,为你终身不娶,还是希望他过的幸福快乐?”
我不知作何回答,他继续道:“如果我是她,虽然心中不舍,却也不得不愿,谁狠得下心让自己爱的人受罪?”
晚风轻柔的吹来,将他的发梢微微带起,我怔怔的看着他,心下百感交集:“可是对曲婧儿来说,一切太不公平了。”
他拢眉,望向桂树,道:“这世上很多事本就非人力所为,苦尽十年寒窗却名落孙山者不计其数,穷极毕生心血也未达自己所愿者更是千千万万。壮士百战,保家卫国横刀立马时亦求自己能飞黄腾达名垂千秋,可沙场鏖战征途万里,多少人又是一将功臣下的累累万骨?”
他的话让我想起了绛珠亡魂曲,我道:“你生得这么多感慨,是因为穆向才的琴音么?”
他不置可否,我叹了口气:“天地不仁,造化弄人,那确实非人力所能改之,可人心却还是自己的,穆向才何以残忍,才说得出昨日一切不复存在的话呢?”
“你傻了吧,他说不复存在便不复存在么,你当真认为他能忘了曲婧儿?多半是哄那只花妖的。”
“为什么要哄她?”
他抬起头看我:“如果你是穆向才,在你丧妻痛苦时,有一只妖精为你自毁半世修为,变为半妖,你会如何待她?”
我不假思索:“若有妖精为我变为半妖,这人情可就欠大了,我以身相许都还不起。”
他皱起好看的眉头,古怪的看着我:“以身相许?”
我不知道他是想说不可能有妖精为我变为半妖,还是在说我以身相许算个屁,反正是在嘲笑我不自量力就对了。
我有些羞恼,忙转移话题:“可穆向才知道镯雀是半妖吗?”
“他怎会不知?他应该早就知道了。”
“啊?”
他斜了我一眼:“你别被他的小白脸模样给骗了,他弹的绛珠亡魂曲戾气极重,还夹了七杀梵音,说明他身怀玄术,那必定也知道半妖所谓何物。”
我不解:“既然他知道什么是半妖,那也该知道镯雀只能附在曲婧儿的身体上,今世都不得摆脱,可为什么他还会说镯雀长得比曲婧儿漂亮?”
“一张死人面皮就想糊弄过去,你跟那花妖蠢成一双了,你想想,曲婧儿那身体穆向才每晚搂着睡,会认不出来么?说那些话只是为了哄花妖心安,望她不要在意,这小白脸对那花妖也确是呵护备至了。”
他的这番话,我又想起了陈素颜,心里很不是滋味。
我抬起头,夜风潇潇,月明星稀,高处的乌云极快掠过森寒的天幕,初春的夜晚凉意很重,我体质虽好,也觉着有些冷了。
起身想要回屋,杨修夷将我叫住,一只草叶编织的双生蝶放到了我的手里,编法巧妙,样式精致,轮廓曲线生动,活灵活现,振翅欲飞。
“别想太多,早点睡吧。”他道。
我看着双生蝶,抬头望着他的眼睛:“嗯。”
半妖为何
晚上又做了昨夜的梦,梦里的小姑娘叫月牙儿,阳光明媚爽朗,她穿着花锦小袄在田间奔跑嬉笑,俏皮可爱的辫子一晃一晃,奶声奶气的叫着“爹爹““爹爹“。
田间阡陌纵横,远处响起悠扬的横笛,清风掠来,花田成片成片翻涌,延向天边。
从梦中睁开眼睛,我愣愣的望着垂在床头的双生蝶,待意识清明后,我起床洗漱喝粥,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完成慎澜万相谱。
提笔挥毫,丹青落画,我一笔一笔小心翼翼,眼看就要大功告成时,一阵催命的敲门声让我手一抖,快要完工的慎澜万相谱上又多了一个极不和谐的墨点。
怒火不可遏制的直冲脑门,我将门拉开,还未发火,杨修夷捏着一张纸先冲我大吼:“田初九!你干了什么?”
是我的招工启事,我一把夺了过来:“我招个人碍着你了?”
他音量更高了:“为什么专招男人?一个女人后面跟着男人像什么话?”
我也跟着吼:“什么女人?谁是女人?你不是一直说我不是女人么!我容貌身材性格哪里是女人!”
他气的面皮发紫,黑眸饱含怒意,我也咬牙切齿,不甘示弱的回瞪他。
就在我决定关上房门撞他个鼻青脸肿时,一声轻咳突然响起,男人清越的声音传来:“你就是田掌柜么?”
我探头一看,一个俊美男子站在院中,腰身纤细,衣着朴素,笑容可掬,牙齿白的不像话。
我顿时愣了,这人跟杨修夷简直是一个路子,细皮嫩肉,清瘦修长,同杨修夷一样好看,没有杨修夷的潇洒轻狂,却别有一股优雅媚态。
他眼眸含笑的看着我,庭院的阳光洒在他身上,他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。
杨修夷极不自然的在旁边重咳了两声,我回神,问:“你是谁?”
“我是来应征男仆的。”
“男仆?这是你撕的?”
“不错。”
我摇了摇头:“不好意思,你走吧。”